素素熟了

警告：纯友情向。&不代表任何爱情关系。

简介：拓展原作平&苏关系的一次尝试。
　　

　　假如平丘月初的人生能很长很长，那么或许在岁月安宁之时，他能回想起那只被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蹦蹦跳跳的小狐狸。他可能会恍恍惚惚地想起，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，而那天夕阳正好，他还欠她一声告别。
　　
　　这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一件事。
　　平丘月初与涂山苏苏的第一次见面，是在妖馨斋的门前，小女孩支楞着毛茸茸的耳朵，歪着头看他。发觉之后他急急地低头垂眼，试图掩饰自己的渴望，可没过多久，一根五彩棒就被递在了眼前。
　　彼时他正初来乍到，睁着一双紧张而胆怯的眼，却在孩童嗜甜的本性下犹犹豫豫地接过了。她的眼神清亮，笑容澄澈而温暖，这是他在这诺大的陌生世界里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。五彩棒应该是甜的，他咬了一口，鼻尖却涌上酸涩。
　　接着才是后知后觉。他掏遍了所有口袋，都没有找到哪怕是一文钱。窘迫之下他涨红了脸，支支吾吾：“那个……我没带钱……”
　　“送你的！”小狐妖愣了愣，随即笑了起来，声音脆生生的，“你是迷路了吗？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　　他迟疑着点头：“谢谢。”
　　涂山太大，他很不熟悉。小狐妖走在他前头，一边哼着小曲。晚霞在他眼前缓缓燃烧，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她站在金灿灿的光里，像一条滑溜溜的小泥鳅，带着他走过涂山的大街小巷，一下子窜到这头，一下子跑到那头，把他绕得七荤八素。“等等——”他终于忍不住开口，“这是哪儿？”
　　小狐妖此刻正认真地研究着墙角打着架的两只蝈蝈，闻言眨了眨眼，站起来环顾四周，果不其然地露出了赧然的表情。“呀，迷路了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，让他完全没法生她的气。
　　“问问路吧。”他提议。
　　可眼下已经快到夜晚，落日余晖已渐渐昏暗，放眼这四周，哪里还有什么行人？好不容易逮着一个，却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主儿。他们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，这回是他带着她了。
　　不知道走了多久，他忽然意识到身后那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已消失许久，回头一看才发现她远远地落在了后面。从小在乡间劳作，这点步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，可这只小狐狸却不一样，只看她那双干净到不染纤尘的眼睛，就知道是个被呵护从小到大的宝贝疙瘩。他暗自懊恼自己的粗心，却也惊讶于她的一声不吭，或许是因为不小心给别人惹了麻烦，她的神情略带不安，咬着唇，看上去倒觉得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。
　　于是他停下脚步，耐心地等她跟上，说：“我饿了。”
　　小狐妖眼前一亮。
　　
　　用光她仅剩的零花钱后，他们分吃完了一串冰糖葫芦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落日的最后一小部分也跌下了群山，天空变成了宝石蓝的颜色。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，他叹了口气。小狐妖也愁眉苦脸起来，嘴里喃喃着：“这么晚还不回去，姐姐们会担心的。”
　　他愣了愣，然后忍不住笑了。有人挂念真好啊，真幸福。他想起被送走时父母笑眯了眼，村子里的人手舞足蹈地“欢送本村之光”，他回头看，想在他们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留恋，可仪仗队里敲锣打鼓人头攒动，他看花了眼，看不清。负责接他的道士说：“忘记他们吧，你不属于这里。”
　　可他又属于哪里呢？
　　涂山的人对他很好，他开心却惶恐。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少年，毫无过人之处，却受此殊荣。这份关爱无根无基，他不敢轻信。孩子的心草木皆兵，一点点失望都是灭顶之灾。
　　气氛有点伤感，他脱口而出：“我不想回去了。”
　　“诶？”小狐狸转过头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，困惑地看着他，“可是大哥哥，你的家人会担心你的。”
　　“她们……”她们会吗？雅雅姐和容容姐，她们会为他而担心吗？会出来寻他吗？他不敢再想下去。
　　“我知道了，大哥哥是和家人吵架了吧？是不是他们不给你买五彩棒和糖葫芦吃？”小狐妖恍然大悟，认真地蹙起了眉，“我姐姐也不太喜欢我吃糖，特别是大姐，但只要我缠一缠，她们还是会给我零花钱的，嘿嘿。”她一扬手，下了一个结论：“如果他们爱你的话，就一定会愿意让你开心哒。”
　　虽然听着有些不搭边，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，颓然竟也被冲淡了些。想了想，他说：“我不知道她们爱不爱我。”
　　“他们会给你买糖吃吗？”
　　“可能会……我、我没问过。”不敢问。
　　“我帮你去问他们！”
　　“不、不用了！”
　　他看着面前的小狐妖，一时竟有些羞赧。笑眯眯热心肠的小姑娘，遇事勇往直前，从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，比他强多了。被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就是这样的，他想着，手心痒痒的，他也能被爱吗？
　　“不问怎么知道呀？”
　　心里潜伏已久的那句话和小狐妖脆生生的话语重合在了一起，心里仿佛有一片羽毛拂过，轻轻的，痒痒的。他忽然想要一个答案。
　　“但——”他忍不住开口，“如果……”顿了顿，“如果她们不愿意给我买糖果怎么办？”
　　“那就……做点让他们开心的事情。而且，不管他们愿不愿意，让他们开心，大哥哥也会开心的吧。”
　　他怔住。
　　“我的姐姐们也对我很好，特别是二姐。就是因为她们对我这么好，我才想要听她们的话，努力地让她们开心。”小狐妖说着，笑得眉眼弯弯，“如果我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狐妖，她们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。”
　　“让她们……开心……”
　　他念着这句话，面容舒展开来。面前的小狐妖有着一双清澈的绿眸，他此刻才发现，它们是如此的明亮。
　　“谢谢你。”他说。
　　
　　又是不知过了多久，误打误撞之下，他们竟来到了古宝斋的门前，热心肠的小贝窜了出来，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他们各自送回家，看起来比小狐妖要靠谱多了。先送小狐妖离开时，走了一段路，她转过身用力地朝他挥挥手：“再见啦，大哥哥。”
　　而他愣在原地，一时竟忘了挥手告别。
　　“要开心啊。”
　　不过，总会有机会的，未来他待在涂山的日子会很长很长，总会有机会再见到她，到时候，一定要问问她叫什么名字，然后把五彩棒的钱还给她。他们会有很多挥手告别、期待再见的日子，就像今天这样，坐在台阶上，聊聊糖果和梦想，感慨一句天真蓝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？那已经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。他长大了，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个别扭的孩子一样梗着脖子闷声不吭。他学会了努力让姐姐们开心，努力做一个值得爱的人。他不再问那个幼稚的问题，因为他知道答案。“要开心啊。”她说。即使记忆已经模糊，他也还是能想起这句话，忆起那个笑靥，纯粹，温暖。遗憾的是，他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　　
　　或许有那么一次例外。他记不太清了。
　　印象里的那一天，原本是十分高兴的日子。他顺利地引出了那份了不起的妖力，渴望看到姐姐们欣慰的脸。一只小狐妖出现在他的视线里，不谙世事地舔着五彩棒，很眼熟。但他还没来得及确认。
　　那一天，从小到大被他视作家人的雅雅姐冷着脸，命令他爱上她，然后变成另一个人，容容姐笑而不语。曾经温暖的家变成了一个牢笼，一个巨大的谎言，亲密无间之下隐藏着云波诡谲，无微不至是魑魅魍魉，世界支离破碎，他茫然地伸出手，想要抓住过往的碎片，却终于流淌过指尖。许多东西历历在目，拼凑起来却是一把更锋利的刀，剜向心尖。
　　于是他逃了，逃得很匆忙很匆忙，匆忙到忘了遗憾。小狐妖的脸在他眼前一晃而过，但他甩了甩头，忽略了它，决心把这里一切虚假的温暖都忘掉，然后开始新的生活。
　　
　　“……所以我曾经立誓，如果有人对我平丘月初好，而不是为了什么东方月初，我就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。”
　　说这句话时他原本没有想到那只小狐妖的，那日爱人在侧，生死一线，他描述完那位帮他逃出涂山的那位大人后是长久的沉默，久到他握紧落兰的手，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，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，是容容姐的。
　　“苏苏问过我，你去了哪里，会不会再回来。”
　　那时南国一役，时间虽短，但却比他之前的任何一段时光要长，属于他的人生从这里开始，过往的一切都如云烟，他不愿触及，仿佛这样，他就成了真正的“平丘月初”。
　　听了这句话他一时怔住，然后才回想起那张模糊的带着笑的脸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呀，仿若隔世。千言万语，比如那一块糖，比如那一份赤诚的毫无保留的善意，比如欠下的那两次告别，但已经没必要说出口了。
　　“原来，是苏苏啊。”
　　
　　他们曾拥有很多种可能，谈天大笑，偷果摘瓜，但时光荏苒，谁又记得住呢？
　　
　　【END】